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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
 隧道又长又窄又挤,任惊鸿让小子先爬在前头,由他殿后捍卫防备,深怕大后方会出现的追敌。

 不晓得年轻人是用什么招术拖延那帮追兵,但他由衷地感激。

 “前面!”

 惨了!他们赶上来了,任惊鸿听到彼端传来的叫嚣。

 “前面有声音!”

 “在那里!”

 “快。”他抓紧魔美的手。记得年轻人提过,他并不知道隧道有多长,但是依据自己上回过山来到芙蓉村的经验,至少也要两个小时吧,倘若估计没有错误,只要一点点时间,只要再一点点的时间──

 “哈!我看到了。”兴奋的叫声恍如就在背后一步之遥。

 只要再一点点的时间就够了啊!

 神哪,救救我们吧,请再给我们多一点时间。

 轰隆隆隆──轰隆隆隆──

 那种奇怪又有点儿耳的声响──就像是酷斯拉般庞然巨物“砰磅”倒地的连锁反应,在大脑及神经来不及回应,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晃动使任惊鸿霍然领悟,将子女儿一把半揽在怀中,开始疯狂拼着老命朝前匐匍前进。

 “鸿?”魔美惊魂未甫,方生产完、被下过药的身子是不起过多折磨的。

 在妈妈怀中的小朱实则被不寻常的吵杂晃动终于吵醒了,正瘪起小嘴儿号啕大哭。

 她想问他怎么了,但突如其来的猛烈摇动马上说明了整个状况。

 地震!

 后面的追兵也马上兵慌马

 “快逃哇!会死人的!”九死一生中,每个人哪顾得了追逐或逃亡?

 赶紧保命要紧哪!

 土崩了。

 岩落了。

 石滚了。

 山塌了。

 “不──”任惊鸿卯出了吃的全力才爬出那片黑天暗地,便昏厥得不醒人事。

 尸遍鸿野,哀嚎不断。

 倒塌屋舍中的断椽残梁,四分五裂的家俱。

 苍天突然变得好高,地面一片冰冷。

 来不及或走或避的人们负着鲜血淋漓的伤口,有的倒在地上呻痛哭,有的昏不醒。

 孩子们不知所措地放声嚎啕着,大人们一边须从这场天灾地变中冷静振作,一边开始检视四周,耳边偏偏又有刺耳的哭叫声在干扰思绪,那种被引点的暴烈情绪一发不可收拾。

 好几栋屋舍全烧起来了,火光映天。

 纱织却无法亲眼目睹这一幕。

 坐得笔的她已经气绝多时,在耗尽所有的力量;在地震发生的同时,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
 她的手腕僵凉,瞳孔放大,嘴角尽是鲜红的血痕,线却往上扬,死神的到来。

 几乎是同时,袖珍的身子也一抖,然后伴着主人永远地静止了。

 这幕惨景中诡异的地方是──那张圆润娃娃脸赫然老化近骷髅状,满头黑发成银丝,看来就如年近百岁的老妪。

 “病人还没有醒吗?”

 “是的,中川医生。”

 病人?

 他们在说谁呀?魔美茫然思索,过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番对话竟是在说着自己。

 “嗯,想来这三位病人还真命大呢。”

 “是啊,他们躺在雪地上也不知道昏多久了,若不是地震探测的直升机在拍地面图时恰巧经过,才发现了人,否则再怎么急救也来不及,那名小女婴可能也就存活不了了。”

 是吗?喂,你们在说谁啊?急于征询的话却无力口而出,她再一次被睡神召唤…

 “哇…哇…”有人在哭。是谁啊?在哪儿啊?为什么要哭呢?

 “不哭不哭呵。”这道男声温存柔和。啊,她好嫉妒他所眷顾的对象,是谁呀?

 “朱实乖,瞧,妈咪在这里。孩子的妈咪,你想不想抱抱朱实?她跟我保证她会乖乖的,不吵你休息噢。”

 他在说什么呀?

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一会儿便“送”上来了。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放到她的臂弯之中,那温暖的重量让她讶然。

 “小妈妈,你瞧,朱实都乖乖静下来了,现在正眼睛大大看着你哟。”一只大手轻拂黏在她颊侧的发丝,依依不舍蹭着。

 啊,好舒服。

 当那只手终于挪开时,她好舍不得哟,真想叫他再把手摸回来。

 任惊鸿瞧瞧已经安静下来并转着滴溜溜黑眼的女儿,她绽着小嘴,发出咯咯轻笑,仿佛知道身置母亲的怀中。

 一阵鼻酸,他的视线挪向那张消瘦苍白的秀丽脸孔。

 “已经一个礼拜了,你还要睡多久呢?”瞧她手臂上扎管的点滴及注营养剂所留下的点点针孔,他有着说不出的心痛。

 “你在怪我吗?的确,是我没能好好保护你…”不对呀,这怎么能怪他呢?她急于辩解,偏偏连一丝牵动嘴皮子的气力也无。

 碍于无法动弹,她只能聆听他的娓娓道来。

 原来那时他被灌下的毒药是假的,和魔美一样会立即呈休克状态。那时的任惊鸿接着被搬到神社,直至夜半人静才被年轻人弄醒,纱织则严肃的对整个情况加以解释。

 这个好主意还是任惊鸿的故事──“罗密欧与茱丽叶”给纱织的灵感哩。

 “芙蓉姬一旦生下了子嗣,她和其村外召来的夫婿就没有了利用价值,也变成了二十年一度的主要祭品以谢天筹地。”

 活人祭!?

 “你说什么?”任惊鸿全身寒直立。“你们敢动她一试试看,我会杀了你们。”

 没有猫耗子的尖叫,也没有凶神恶煞的诅咒,更不空口白话的威胁,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,淡然的口气是百分两百的铁定。

 他言出必行!

 “我知道。”纱织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。“七后便是祭典,我会想办法送你们一家三口出去。”

 纱织也言出必行。如果不是她的计划、她的大力相助,恐怕他们现在就不是在医院中接受治疗了。

 任何人在生死鬼门关踅过,那种回想的滋味必定都是机伶伶地打哆嗦吧?

 “你为什么肯帮我们?”他如是询问过纱织。

 后者回他一抹凄凉嘲弄的笑。

 “因为我注定是个妖鬼,无法拥有情爱、伴侣,而,魔美等于是我不曾有过的孩子,我要她得到我不曾有过的幸福。”完全是移情作用。

 “你?”他仍出半疑半信神态。

 很早他就察觉纱织不是个寻常的池中物,但是他从未深思过这个小孩不寻常到什么地步…

 小朱实咿咿唔唔的声响提醒了他,应该赶快将宝宝送返育婴室了。

 看着这个活泼可爱的小生命,他顿然觉得不论有多少困苦危难,他都会身挡受于爱娇女之前…

 “等你睡醒了,我们就准备回家喽。”

 当天晚上,魔美终于从昏眠中清醒──

 激动满怀的任惊鸿搂着她,掉下了男儿泪。

 之后呢?

 王子和公主从今以后过着平凡快乐的日子喽。

 是?也不是啦,夫俩接下来又生了三个小萝卜头,形成一家六口的和局面。

 “快点快点,我带你们去看兔宝宝及猴猴。”

 率前为先锋,主动做动物园导游的是他们最小的爱情结晶──也因为这个女孩拖了十八个小时的难产,吓得她的爸爸真的真的不敢让妈妈再冒怀孕的风险,在小纱美生下的同时,自动自发乖乖的去做结扎。

 月眉星目的五岁小纱美最爱和九岁的三姐玲爱斗嘴,啊,她们真是天生的宝一对。小纱美喜欢跑跑跳跳,小玲爱却喜欢涂涂画画,红润的脸蛋如西洋壁画中的小天使,剔透圆润,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,嘴又甜得像抹了糖,见到初次见面的长辈乖得不得了,只有和她相处久了,才知道那张天使皮相下是个捣蛋的小恶魔。

 “不要跑那么快,安静一点啦。讨厌。”最后一句“讨厌”是习惯性用语。而任织慧的家人都知道那句话是没有恶意的。

 她的爸爸最喜欢这个二女儿的──鼻子。认为那是这个女儿最神似他的地方,清灵美丽且聪敏的任织慧独独脾气差了一点,不过她的脾气来得快,去得更快。

 走在织慧身旁的长女任朱实是个恬静可爱的漂亮孩子,也是嫡袭“芙蓉姬”能力的长女。奇妙的是,母亲的力量自从转移到朱实身上后,魔美就正常平凡的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了。

 朱实的能力偶而会在家中制造出如电影中的“特殊效果”也许会有数本百科全书在书房中腾空,翻页纷飞。厨房的冰箱门自动打开,再关上。或许叉子和汤匙会弹到餐桌上大跳豆豆舞…但这通常只有在她的负面情绪十分低时,才会出现的特殊景观。

 任朱实在一年前养了一只你小猫,她给这只宠物取名“玲珑”玲珑有着一身黑油滑亮的皮,琥珀灰的眼儿神秘地闪呀闪的,不只朱实,玲珑也被妈妈魔美格外宠着呢。

 结婚十五年了,算是老夫老了吧?可是魔美却一点也不觉得她的丈夫哪儿有半点老态了。任惊鸿依然帅得让她心儿咚咚跳,慵懒的男人味畅在一举手、一投足间,开朗的笑容始终都是她的最爱,不曾有丝改变。

 她热爱目前的生活。任惊鸿是个好爸爸、好老公,但是也是一个平凡得有些臭硬脾的大男人,偶尔耍的沙猪架式(这是她从电视上学会的)大得要命,她就会回几句嘴,好磨磨愈来愈伶俐的口舌。

 家庭生活会有着不如意,也有如意之处。

 她的心思骤,转到前天的结婚纪念…他们在卧室内格外疯狂、炽情地绵整夜,雪白的四肢包拢着深黝结实的躯体,低沉的爱语及轻柔的娇,男的麝味亲匿地入女的香汗…

 “爸爸爸爸爸爸!”小任纱美“咚咚咚咚”的迈着小胖腿儿,挤到这对一生的情侣中间,白小手儿各搭一边,鼓起小手臂一架,玩起身体悬空的单杠游戏。

 “我也要玩!”小玲爱不甘人后。

 两个较大的女孩也挤了过来,抢着巴在父母亲身边,聒噪如吱吱喳喳的麻雀。

 她看着看着,啊,她的丈夫及女儿们──脂粉不施的素净秀美脸蛋柔柔晕漾甜蜜的笑,心满意足。

 “妈妈妈妈!”呵,她的家人在对她招手了。

 “来了。”

 很久很久,她问过自己──自己的生命中有着什么意义?

 如今她已经找到了答案。  M.Vl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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